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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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你總不能還在生氣吧。”赫萊爾見布魯斯一動不動,見鬼了一樣看著他，只好放下手機，無奈哄道：“但是你的女伴對我一見鐘情又不是我的錯,想開點,也許那個凱、呃，凱瑟琳，或許吧,總之就是最近風頭大盛的那位模特小姐只是單純地更喜歡我這款？”
“凱特琳娜很美，我喜歡她的眼睛。”年輕的花花公子幽幽地說，很顯然,他還在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我才邀請到她不到幾個小時，連一頓飯都沒有吃完,我本可以擁有美好的一夜的，都讓你毀掉了！”
“分別前她甚至還在管我要你的聯系方式,而你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
布魯斯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了裏還帶著點不可思議，被女伴甩掉？是布魯斯寶貝沒魅力了嗎？可他才二十六歲!
把車停在路邊後，布魯斯憤憤地用力拍了拍方向盤。
赫萊爾則不置可否,對他幼稚的發洩習以為常,轉而專註另一件事：“又是眼睛,這我倒是還有點印象,那位小姐的眼睛像一塊碧藍的湖面,清澈動人，但是說真的,布魯斯,如果你的xp是照著自己的長相來的話,我更建議你在臥室對著床的那一塊天花板上裝塊鏡子，然後自力更生。”
“阿福說的對,你的自戀癖已經沒救了。”
其實赫萊爾更想吐槽的是他位於水上的那間玻璃房臥室，森景幽致，碧水流光確實優雅，但是哪怕是私人島嶼，把自己的臥室用玻璃裝成一個巨大的手辦盒子自己躺在裏面，這正常嗎？！
怎麽看都不對勁好吧！
布魯斯冷哼一聲：“阿福才不會這麽說。”
“阿福確實沒這麽說。”赫萊爾停下對手辦盒子的無端聯想，聳聳肩：“但是他在愁於怎麽讓他的布魯斯少爺不要刻一個蝙蝠標記的印章然後隨身攜帶隨時準備在任何屬於他的資產上來一下。”
“我沒有！”
布魯斯更大聲地反駁，瞪大眼睛看著他，臉上渲染開一片淡紅，有點像是惱羞成怒：“這是汙蔑，我怎可能會做這種蠢事！”
赫萊爾：“別狡辯，你絕對想過這回事，你知道你現在像是個剛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嗎，恨不得抱著蝙蝠鏢時時刻刻不肯撒手，睡覺也要放在枕邊，要我說，‘第一枚蝙蝠鏢一定要是自己親手打磨出來的’這種莫名奇妙的儀式感也很蠢，你差點把你的手磨成蝙蝠鏢的樣子，我覺得這和你把名字縫在內褲上的迷惑行徑不相上下。”
赫萊爾對布魯斯那點小秘密如數家珍，輕松地拿捏住了還沒領會厚臉皮真諦的小少爺。
“啊啊啊閉嘴——！阿福怎麽什麽都和你說！”布魯斯一頭紮進手臂裏，趴在方向盤上不肯動，碎發下的耳根通紅。
怎麽就蠢了，就不許他有點小癖好嗎，第一枚蝙蝠鏢，意義那麽重大，當然要手磨啊！如果不是他實在不擅長，蝙蝠套裝他都想自己縫！至於赫萊爾最後一句話，什麽，他說話了嗎？沒聽見！
他剛才就不應該把車停在路邊，這樣還可以用開去港口玉石俱焚來威脅一下，雖然赫萊爾練車時把車開進湖裏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對於湖底逃生的經驗說不定比他還充足。
布魯斯想著，順便在心裏哀悼了一下自己慘死的幾輛定制款阿斯頓馬丁，如果可以的話，他會為它們報仇的。
車停在同一個位置有些久了，烈日垂青下，布魯斯趴在方向盤上，皮革的味道縈繞在鼻尖，覺得自己的頭發被曬得滾燙，車裏明明開著空調，溫度卻止不住地升高，讓他有些頭腦發暈，有有點犯困。
明明都入秋了，怎麽還有這麽熱的天氣，哥譚的氣候這麽不穩定嗎？而且昨夜報覆性夜巡到淩晨，今天還因為約了赫萊爾不得不早起去……
去做什麽？
暈暈乎乎中，布魯斯感覺一只冰冷的手碰了碰他，涼氣瞬間以勢不可擋的氣勢占領了他渾噩的大腦，他猛然驚醒，唇齒泛寒，眼前的一切異像都被破解開，幾乎要焚毀他心智的陽光也消失不見，可是身側的人影卻沒有半點消失的痕跡，正定定地看著他。
布魯斯握了握拳，讓僵硬的手指重新變熱，又看著自己身上的西裝，發現無論如何也恢覆不到蝙蝠戰衣的外表後，才擡頭看向赫萊爾，眼裏是些許疑惑：
“這就是……我的恐懼？”
恐懼什麽？恐懼和赫萊爾決裂後對方聯系新聞媒體讓他社會性死亡嗎？
好吧，這聽上去確實挺讓人害怕的，哪怕是布魯斯也有點怵，雖然自己的名聲已經被禍害的不剩什麽了，但多少也要留一點體面吧。
他這麽想著，一動不動像個假人的赫萊爾忽然嗤笑一聲，嘲諷道：“你覺得呢？還是說你想告訴我平時吸入恐懼毒氣後也是同樣的畫面，否則的話，你可就太小看這裏了。”
“你只是我臆想出來的存在。”布魯斯裝作沒聽見，抿了抿唇，扭過頭，不去看他。
赫萊爾揉了揉太陽穴，輕嘆一聲：“別賭氣，噬心魔的領域很難從外部幹涉，你必須打破你的恐懼。”
“或者被恐懼擊潰。”
赫萊爾警告道：“如果是後者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看著青年嚴肅認真的表情，布魯斯的心情反而愈加古怪起來了，一半心思在想著這只是他幻想出來的人物，另一半心思則開始把現實中對赫萊爾謎語人行徑的不滿都遷怒到了他身上。
總歸只是幻覺而已。
布魯斯這麽想著，看著赫萊爾的眼神忽然變得超級不爽起來。
“哇哦，不堪設想，那是什麽樣的後果呢？”他端起貴公子的姿態，雙腿交疊，老錢家族中特殊的腔調口音讓他的話語變得格外陰陽怪氣起來：“會被困在這裏永遠陪著你嗎？”
哪個才是糟糕的後果，‘困在這’還是‘陪著你’？
布魯斯就是故意這樣說的，他就是在鬧脾氣，對著自己的幻覺他可以肆無忌憚，他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是直面恐懼，然後掙脫這個該死的幻境牢籠，回到蝙蝠俠的狀態想辦法解決那個可能會毀掉整個哥譚的惡魔，可是他就是想先對著赫萊爾發一通火，如果能再揍上一拳就更好了。
為什麽要讓他的幻境中出現這麽奇怪的角色，就不能像恐懼毒氣那樣直接步入正題嗎？直接來，他受得住，克萊恩的毒氣他太有經驗了，他選定蝙蝠為代號的初衷就是為了直面童年的恐懼，而蝙蝠俠擅長面對布魯斯內心的恐懼，他們把理智拉到極點，逼迫自己暫時封存所有的感情，無論直面了什麽，蝙蝠俠永遠都是最理智的大腦，最冷靜的核心。
不過布魯斯現在不太冷靜，他還試圖讓赫萊爾也不再冷靜，但是理所當然的，對方沒有生氣。
赫萊爾幾乎沒生過氣，布魯斯見過他距離怒火中燒最近的一次也還是很多年前被法爾科內的手下收保護費的時候，赫萊爾只是冷靜到漠然地盯著他，像個被設定好的機器人，繼續自己程序下的問答：“你想快點結束這一切，那麽，你要選擇面對哪種恐懼呢？”
“是犯罪巷裏滾落滿地的珍珠？”
“還是爆炸後一片廢墟的倉庫？”
“亦或是那些還未發生的，只存在於你夢魘中的生離死別？”
布魯斯的藍眼睛沈澱下來了，冰川被淬煉出尖利的寒芒，隱沒於花哨表皮下的蝙蝠在怒視大放厥詞的幻像，他嘴角還殘留著怒極而笑時的弧度，此刻也變得一同瘋狂起來。
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可他還是控制不住地對那張該死的熟悉的臉怒不可遏起來，關系越親密的人越懂得如何用刀刃刺進對方的軟肋，以回憶做籌碼，心不夠狠的那個只會滿盤皆輸。
可是赫萊爾不需要握刀，只要他想，他自己就可以成為那把最鋒銳的武器，閉上眼睛隨意拋擲，便可以沾滿粘稠溫熱的鮮血。
這是假的。
布魯斯想。
他不是赫萊爾。
布魯斯想。
“居然還有選項嗎？”布魯斯覺得自己被刺中了，他有些神經質地扯了扯嘴角，報覆般問道：“那為什麽選項中沒有你呢？你也覺得你對我不重要嗎？”
“我不曾出現在你的夢魘中嗎？”赫萊爾有些吃驚，但布魯斯卻開始覺得自己可悲的過分了。
“我沒夢見過你。”布魯斯低喃道。
赫萊爾安慰他：“這很正常。”
“我選D。”布魯斯說。
“別沖動。”
“D和你有關對不對？”
“……”算是吧。
幻境中的赫萊爾看著布魯斯的表情，知道對方一定要執著於關於他的恐懼了，他阻止不了，畢竟布魯斯才是幻境的主人。
幻像閉上眼，與黑暗一同消失。
*
耳畔風聲呼嘯，他聽見了來自戰場兵戈相對的聲音，和一陣陣渺遠的，若隱若現的，耳熟的哭嚎聲。
布魯斯聽出了那些聲音的主人。
淒厲的尖叫與哭喊來自斯蒂芬妮，不斷的祈求與哀哭是迪克，還有一陣陣壓抑的哽咽聲，夾雜在交談的間隙，那是提姆。
是他的孩子們。
為什麽要哭？為什麽那麽痛苦？
不祥的預感向上攀升，攀升，布魯斯終於在這具身體裏睜開眼，第一時間只覺得舌頭生痛，嘴裏滿是鐵銹的腥氣，這個自己幾乎要把自己的舌頭咬斷了。
與此同時襲來的，是身體帶來如潮汐如巨浪，一波又一波無盡的痛苦，它們把這顆心紮得千瘡百孔，讓永不退去的潮水包圍這座孤島，讓他終生困於此處，困於……
今天。
手鎧下，一柄純白的長劍握在他手中，劍柄處展開聖潔的白色羽翼，另一端鋒利的劍刃，則深深貫穿另一顆心臟，鮮紅的液體順著潔白的劍刃流向他的手，那一刻，他只覺得那抹猩紅是如此的可怖。
“審判我的罪惡，讓你如此難過嗎？”
瀕死的影子低低地笑了聲，殷紅的液體順著嘴角流下，他向前走了一步，長劍插得更深了，可蝙蝠俠卻一動未動，像是一尊已經死去的活雕像。
但是本應該走向死亡是另一個人才對。
“但是沒關系，如果是你的話，布魯斯，我原諒你了。”
那人向他走來，風中飛舞的黑色長發掩去了眉眼，只有被血染紅的唇依舊鮮艷，透著生命的色彩，可是到後來，那聲音越來越低，身體也越來越沈，直到徹底壓在劍上。
“咳咳、咳、”
溫熱的液體噴灑在超級英雄的臉側，布魯斯什麽也做不了，他在這具身體裏崩潰，破碎，歇斯底裏，卻只能像是個旁觀者一樣，以第一人稱的視角見證註定了的終局。
死去的友人越過長劍，倒在了他懷裏，無聲無息，而他的手上還握著那柄殺人的劍。
蝙蝠俠用來殺人的劍。
可他又無法斥責另一個自己的無動於衷，因為布魯斯能感受到，當拂過臉側的呼吸徹底停滯時，這具身體的胸腔中，似乎也有什麽跟著一同死去了。
這是童話故事最好的結局，英雄殺死了反派，正義獲得了勝利，無數人在歡呼，在慶賀，為他們的救世主，他們當點燃煙火，放飛白鴿，在頌歌中描繪英雄的傳說。
沒人知道，反派最後對英雄說：
別為我傷心，你是正義的那一個。
你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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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不能還在生氣吧。”赫萊爾見布魯斯一動不動,見鬼了一樣看著他，只好放下手機，無奈哄道：“但是你的女伴對我一見鐘情又不是我的錯,想開點,也許那個凱、呃，凱瑟琳，或許吧,總之就是最近風頭大盛的那位模特小姐只是單純地更喜歡我這款？”
“凱特琳娜很美，我喜歡她的眼睛。”年輕的花花公子幽幽地說，很顯然,他還在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我才邀請到她不到幾個小時，連一頓飯都沒有吃完,我本可以擁有美好的一夜的，都讓你毀掉了！”
“分別前她甚至還在管我要你的聯系方式,而你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
布魯斯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了裏還帶著點不可思議，被女伴甩掉？是布魯斯寶貝沒魅力了嗎？可他才二十六歲!
把車停在路邊後，布魯斯憤憤地用力拍了拍方向盤。
赫萊爾則不置可否,對他幼稚的發洩習以為常,轉而專註另一件事：“又是眼睛,這我倒是還有點印象,那位小姐的眼睛像一塊碧藍的湖面,清澈動人，但是說真的,布魯斯,如果你的xp是照著自己的長相來的話,我更建議你在臥室對著床的那一塊天花板上裝塊鏡子，然後自力更生。”
“阿福說的對,你的自戀癖已經沒救了。”
其實赫萊爾更想吐槽的是他位於水上的那間玻璃房臥室，森景幽致，碧水流光確實優雅，但是哪怕是私人島嶼，把自己的臥室用玻璃裝成一個巨大的手辦盒子自己躺在裏面，這正常嗎？！
怎麽看都不對勁好吧！
布魯斯冷哼一聲：“阿福才不會這麽說。”
“阿福確實沒這麽說。”赫萊爾停下對手辦盒子的無端聯想，聳聳肩：“但是他在愁於怎麽讓他的布魯斯少爺不要刻一個蝙蝠標記的印章然後隨身攜帶隨時準備在任何屬於他的資產上來一下。”
“我沒有！”
布魯斯更大聲地反駁，瞪大眼睛看著他，臉上渲染開一片淡紅，有點像是惱羞成怒：“這是汙蔑，我怎可能會做這種蠢事！”
赫萊爾：“別狡辯，你絕對想過這回事，你知道你現在像是個剛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嗎，恨不得抱著蝙蝠鏢時時刻刻不肯撒手，睡覺也要放在枕邊，要我說，‘第一枚蝙蝠鏢一定要是自己親手打磨出來的’這種莫名奇妙的儀式感也很蠢，你差點把你的手磨成蝙蝠鏢的樣子，我覺得這和你把名字縫在內褲上的迷惑行徑不相上下。”
赫萊爾對布魯斯那點小秘密如數家珍，輕松地拿捏住了還沒領會厚臉皮真諦的小少爺。
“啊啊啊閉嘴——！阿福怎麽什麽都和你說！”布魯斯一頭紮進手臂裏，趴在方向盤上不肯動，碎發下的耳根通紅。
怎麽就蠢了，就不許他有點小癖好嗎，第一枚蝙蝠鏢，意義那麽重大，當然要手磨啊！如果不是他實在不擅長，蝙蝠套裝他都想自己縫！至於赫萊爾最後一句話，什麽，他說話了嗎？沒聽見！
他剛才就不應該把車停在路邊，這樣還可以用開去港口玉石俱焚來威脅一下，雖然赫萊爾練車時把車開進湖裏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對於湖底逃生的經驗說不定比他還充足。
布魯斯想著，順便在心裏哀悼了一下自己慘死的幾輛定制款阿斯頓馬丁，如果可以的話，他會為它們報仇的。
車停在同一個位置有些久了，烈日垂青下，布魯斯趴在方向盤上，皮革的味道縈繞在鼻尖，覺得自己的頭發被曬得滾燙，車裏明明開著空調，溫度卻止不住地升高，讓他有些頭腦發暈，有有點犯困。
明明都入秋了，怎麽還有這麽熱的天氣，哥譚的氣候這麽不穩定嗎？而且昨夜報覆性夜巡到淩晨，今天還因為約了赫萊爾不得不早起去……
去做什麽？
暈暈乎乎中，布魯斯感覺一只冰冷的手碰了碰他，涼氣瞬間以勢不可擋的氣勢占領了他渾噩的大腦，他猛然驚醒，唇齒泛寒，眼前的一切異像都被破解開，幾乎要焚毀他心智的陽光也消失不見，可是身側的人影卻沒有半點消失的痕跡，正定定地看著他。
布魯斯握了握拳，讓僵硬的手指重新變熱，又看著自己身上的西裝，發現無論如何也恢覆不到蝙蝠戰衣的外表後，才擡頭看向赫萊爾，眼裏是些許疑惑：
“這就是……我的恐懼？”
恐懼什麽？恐懼和赫萊爾決裂後對方聯系新聞媒體讓他社會性死亡嗎？
好吧，這聽上去確實挺讓人害怕的，哪怕是布魯斯也有點怵，雖然自己的名聲已經被禍害的不剩什麽了，但多少也要留一點體面吧。
他這麽想著，一動不動像個假人的赫萊爾忽然嗤笑一聲，嘲諷道：“你覺得呢？還是說你想告訴我平時吸入恐懼毒氣後也是同樣的畫面，否則的話，你可就太小看這裏了。”
“你只是我臆想出來的存在。”布魯斯裝作沒聽見，抿了抿唇，扭過頭，不去看他。
赫萊爾揉了揉太陽穴，輕嘆一聲：“別賭氣，噬心魔的領域很難從外部幹涉，你必須打破你的恐懼。”
“或者被恐懼擊潰。”
赫萊爾警告道：“如果是後者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看著青年嚴肅認真的表情，布魯斯的心情反而愈加古怪起來了，一半心思在想著這只是他幻想出來的人物，另一半心思則開始把現實中對赫萊爾謎語人行徑的不滿都遷怒到了他身上。
總歸只是幻覺而已。
布魯斯這麽想著，看著赫萊爾的眼神忽然變得超級不爽起來。
“哇哦，不堪設想，那是什麽樣的後果呢？”他端起貴公子的姿態，雙腿交疊，老錢家族中特殊的腔調口音讓他的話語變得格外陰陽怪氣起來：“會被困在這裏永遠陪著你嗎？”
哪個才是糟糕的後果，‘困在這’還是‘陪著你’？
布魯斯就是故意這樣說的，他就是在鬧脾氣，對著自己的幻覺他可以肆無忌憚，他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是直面恐懼，然後掙脫這個該死的幻境牢籠，回到蝙蝠俠的狀態想辦法解決那個可能會毀掉整個哥譚的惡魔，可是他就是想先對著赫萊爾發一通火，如果能再揍上一拳就更好了。
為什麽要讓他的幻境中出現這麽奇怪的角色，就不能像恐懼毒氣那樣直接步入正題嗎？直接來，他受得住，克萊恩的毒氣他太有經驗了，他選定蝙蝠為代號的初衷就是為了直面童年的恐懼，而蝙蝠俠擅長面對布魯斯內心的恐懼，他們把理智拉到極點，逼迫自己暫時封存所有的感情，無論直面了什麽，蝙蝠俠永遠都是最理智的大腦，最冷靜的核心。
不過布魯斯現在不太冷靜，他還試圖讓赫萊爾也不再冷靜，但是理所當然的，對方沒有生氣。
赫萊爾幾乎沒生過氣，布魯斯見過他距離怒火中燒最近的一次也還是很多年前被法爾科內的手下收保護費的時候，赫萊爾只是冷靜到漠然地盯著他，像個被設定好的機器人，繼續自己程序下的問答：“你想快點結束這一切，那麽，你要選擇面對哪種恐懼呢？”
“是犯罪巷裏滾落滿地的珍珠？”
“還是爆炸後一片廢墟的倉庫？”
“亦或是那些還未發生的，只存在於你夢魘中的生離死別？”
布魯斯的藍眼睛沈澱下來了，冰川被淬煉出尖利的寒芒，隱沒於花哨表皮下的蝙蝠在怒視大放厥詞的幻像，他嘴角還殘留著怒極而笑時的弧度，此刻也變得一同瘋狂起來。
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可他還是控制不住地對那張該死的熟悉的臉怒不可遏起來，關系越親密的人越懂得如何用刀刃刺進對方的軟肋，以回憶做籌碼，心不夠狠的那個只會滿盤皆輸。
可是赫萊爾不需要握刀，只要他想，他自己就可以成為那把最鋒銳的武器，閉上眼睛隨意拋擲，便可以沾滿粘稠溫熱的鮮血。
這是假的。
布魯斯想。
他不是赫萊爾。
布魯斯想。
“居然還有選項嗎？”布魯斯覺得自己被刺中了，他有些神經質地扯了扯嘴角，報覆般問道：“那為什麽選項中沒有你呢？你也覺得你對我不重要嗎？”
“我不曾出現在你的夢魘中嗎？”赫萊爾有些吃驚，但布魯斯卻開始覺得自己可悲的過分了。
“我沒夢見過你。”布魯斯低喃道。
赫萊爾安慰他：“這很正常。”
“我選D。”布魯斯說。
“別沖動。”
“D和你有關對不對？”
“……”算是吧。
幻境中的赫萊爾看著布魯斯的表情，知道對方一定要執著於關於他的恐懼了，他阻止不了，畢竟布魯斯才是幻境的主人。
幻像閉上眼，與黑暗一同消失。
*
耳畔風聲呼嘯，他聽見了來自戰場兵戈相對的聲音，和一陣陣渺遠的，若隱若現的，耳熟的哭嚎聲。
布魯斯聽出了那些聲音的主人。
淒厲的尖叫與哭喊來自斯蒂芬妮，不斷的祈求與哀哭是迪克，還有一陣陣壓抑的哽咽聲，夾雜在交談的間隙，那是提姆。
是他的孩子們。
為什麽要哭？為什麽那麽痛苦？
不祥的預感向上攀升，攀升，布魯斯終於在這具身體裏睜開眼，第一時間只覺得舌頭生痛，嘴裏滿是鐵銹的腥氣，這個自己幾乎要把自己的舌頭咬斷了。
與此同時襲來的，是身體帶來如潮汐如巨浪，一波又一波無盡的痛苦，它們把這顆心紮得千瘡百孔，讓永不退去的潮水包圍這座孤島，讓他終生困於此處，困於……
今天。
手鎧下，一柄純白的長劍握在他手中，劍柄處展開聖潔的白色羽翼，另一端鋒利的劍刃，則深深貫穿另一顆心臟，鮮紅的液體順著潔白的劍刃流向他的手，那一刻，他只覺得那抹猩紅是如此的可怖。
“審判我的罪惡，讓你如此難過嗎？”
瀕死的影子低低地笑了聲，殷紅的液體順著嘴角流下，他向前走了一步，長劍插得更深了，可蝙蝠俠卻一動未動，像是一尊已經死去的活雕像。
但是本應該走向死亡是另一個人才對。
“但是沒關系，如果是你的話，布魯斯，我原諒你了。”
那人向他走來，風中飛舞的黑色長發掩去了眉眼，只有被血染紅的唇依舊鮮艷，透著生命的色彩，可是到後來，那聲音越來越低，身體也越來越沈，直到徹底壓在劍上。
“咳咳、咳、”
溫熱的液體噴灑在超級英雄的臉側，布魯斯什麽也做不了，他在這具身體裏崩潰，破碎，歇斯底裏，卻只能像是個旁觀者一樣，以第一人稱的視角見證註定了的終局。
死去的友人越過長劍，倒在了他懷裏，無聲無息，而他的手上還握著那柄殺人的劍。
蝙蝠俠用來殺人的劍。
可他又無法斥責另一個自己的無動於衷，因為布魯斯能感受到，當拂過臉側的呼吸徹底停滯時，這具身體的胸腔中，似乎也有什麽跟著一同死去了。
這是童話故事最好的結局，英雄殺死了反派，正義獲得了勝利，無數人在歡呼，在慶賀，為他們的救世主，他們當點燃煙火，放飛白鴿，在頌歌中描繪英雄的傳說。
沒人知道，反派最後對英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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